內容摘要：“十二五”以至更長時期仍將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時期，既存在諸多有利條件，也面臨不少挑戰。本文采用情景分析法對2010～2030年中國經濟發展的前景進行模擬分析，給出了基準情景、發展方式轉變較快和風險情景下中國經濟未來的發展狀況，模擬結果表明：只有加快發展方式轉變，才能減輕對資源環境的壓力，保持又好又快發展。

關鍵詞：“十二五”規劃，經濟增長，發展方式轉變

展望“十二五”以至更長時期，我國仍然處于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關鍵時期和重要戰略機遇期，既存在諸多有利條件，也面臨不少挑戰，本文主要對“十二五”及更長時期內中國中長期的經濟發展前景進行模擬分析，以便增強預見性，采取更有效的措施，積極抓住機遇應對挑戰，促進經濟又好又快發展。

一、新階段中國經濟社會發展所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經過改革開放30年的發展，我國已經站在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中長期內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制度、技術和要素等各個層面的國際國內環境都將發生重要的變化。

一)國際因素的變化

從國際因素看，在貿易、氣候變化、技術革命和資源供應及國際格局等方面都將對我國發展產生影響。

國家干預和貿易保護可能在較長一段時間盛行，本輪國際金融危機對全球經濟造成了重要的沖擊，在經濟復蘇過程中，各國很可能傾向于出臺各種國家干預和貿易保護措施以保護本國的市場和就業。但從長期看，經濟自由化和全球化還將在新的基礎上繼續發展。

全球氣候變化以及與之相關的資源和環境問題將成為國際不穩定格局的重要的因素。全球氣候變化對人類生活的很多方面產生了威脅，包括海平面的抬升、糧食生產、生物物種的變化和環境等，應對氣候變化需要國際間的協調行動，相關的國際間爭議將可能成為國際上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新的技術革命領域將是未來經濟的新增長點。全球科技，特別是在生命科學和技術、信息科學和技術、先進制造技術、納米科學和技術、資源環境空間科學和技術等領域很可能將要發生一系列突破，這些新技術的革新與突破將有可能帶動產業成長，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

全球大宗資源能源類商品供需將呈現基本平衡狀態，但受其分布不均衡的影響，大宗資源能源類商品全球化戰略將成為各國必然選擇，各國對大宗資源能源類商品的爭奪將更為激烈。

真正的多極化國際格局將形成。近年來發展中國家和轉軌制國家持續較快發展，國際格局多極化的趨勢逐步顯現。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增強和國際地位的提升，我國在國際社會中的話語權會相應增大。但與此同時，國際社會對我國承擔國際責任和義務的期望和要求，也會不斷提高。

二)國內影響經濟增長的因素也在不斷變化

首先，中國國內的改革還將面對嚴峻挑戰，利益分配格局調整的難度加大。當前中國仍然面臨許多矛盾需要通過進一步改革加以解決，例如地區之間、城鄉之間以及社會各個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過大問題，要素間的收入分配問題等，許多矛盾既與中國的發展階段和發展水平有關，也與中國的體制有關，進一步改革涉及的利益關系更加復雜，難度更大。

其次，促進經濟增長的要素結構將發生重要變化。有研究表明，2015年之后，中國勞動年齡人口數量處于不斷下降趨勢，勞動力的供給量將會由增加轉為逐步下降；人口老齡化來臨，有可能降低國民整體儲蓄水平，影響資本積累；勞動力成本、土地成本等開始上升，可能導致與較低收入國家在成熟產業領域的競爭；而由于中國距離世界技術前沿接近，后發優勢縮小也會對中國的技術進步產生影響。

最后，中國快速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進程將逐步完成。2008年中國城市化率已經達到45.68%，預計今后仍將維持較快增長，到2030年城鎮化率將達到65%左右，城鎮化基本完成。從工業化方面看，未來20年內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將逐步完成，各個區域之間的工業化程度差異將顯著縮小。工業化和城市化較快發展既會促進經濟發展，也會加劇一些結構性矛盾，如勞動力、土地、自然資源以及各項社會事業的成本都將提高等。

二、“十二五”到2030年中國經濟增長前景模擬分析

本文采用情景分析法對“十二五”至2030年中國經濟發展前景進行模擬分析，從而揭示影響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前景、風險及可能的政策選擇。

一)模型介紹和分析方法

這里我們所采用的分析模型是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開發的中國經濟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DRC-CGE)。這一模型是遞推動態的，通過求解一系列的靜態均衡來模擬經濟發展的動態特性，模型的模擬時間段為2008～2030年。[關于模型本身的更多描述參見 李善同、翟凡(1997)：“中國經濟的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翟凡(1997)：“結構變化與污染排放——前景與政策影響分析”。]我們首先根據改革開放以來的歷史發展趨勢為基礎給出基準情景，假定影響經濟發展的一些主要因素(包括人口和勞動力、自然資源、出口和技術進步等)繼續沿著過去的趨勢而變化，它反映了在政策和外部環境不發生重大變化情況下，未來經濟發展的可能狀況，這一情景的主要作用是為其他情景提供比較的參照系，并揭示未來政策需要著重解決的問題。

在基準情景基礎上，考慮到當前我國面臨的資源環境壓力日益加大、產業結構和投資消費比重不協調、社會不和諧程度有所加深、體制和科技創新活力尚待釋放等矛盾，其根本原因是發展方式轉變過于緩慢，因此在對照情景中我們設計了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以重點考察加快發展方式轉變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綜合影響。另外，考慮到未來發展中所面臨的國內外各種風險和挑戰，可能對經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我們設計了一個風險情景，以模擬在這些風險因素共同作用下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前景。各情景的主要設定如下：

1.基準情景。中長期人口和勞動力變化取自聯合國的預測結果；城市化水平及城鄉人口外生，2007～2020年城市化率年均提高0.9個百分點，2021～2030城市化率年均提高0.7個百分點；各種國內稅率保持不變，全要素生產率(TFP)年均增長率保持在2%左右的水平；出口的增長速度顯著低于2000～2008年的平均速度，但仍快于GDP增速；2010～2030年國際收支將逐步調整到收支平衡。

2.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中的主要假設包括：(1)各種資源的價格得以理順，資源的配置更加合理化，通過稅收手段使經濟活動的外部性成本內部化，能源和資源的利用效率得以提高。(2)調整政府公共支出的結構，增加對教育、醫療及科研及社會福利方面的支出比重。(3)進一步消除勞動力轉移的壁壘，加快城市化進程。(4)調整國有企業、壟斷企業的分配體系，逐步提高國有企業利潤上繳國家的比重。(5)更加支持服務業發展，服務業效率提高更快。

3.風險情景。與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相對應，在此情景中主要考慮以下幾個方面的變化：(1)城市化發展速度較慢。城市化發展速度較慢不僅制約著勞動力的有效轉移，限制了城市集聚效應的發揮，也制約了消費結構的升級和產業結構的優化，從而不利于經濟又好又快地發展。(2)世界經濟緩慢恢復，貿易保護日趨嚴重，出口增長緩慢。(3)國際能源價格攀升，能源進口受到限制。(4)體制改革進展緩慢、技術創新和效率改進不快。

表1　　未來中國經濟增長前景分析的情景設計

表1　　未來中國經濟增長前景分析的情景設計
　

　　注：①基準情景中制造業的TFP要比服務業高0.5～1個百分點。

( 二)模擬結果分析

在前面分析和各種設定的基礎上，通過中國經濟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的模擬，我們給出了各種情景下中國的經濟增長前景。

1.基準情景。在基準情景的各項設定下，中國今后仍將保持較快的經濟增長速度，“十二五”期間GDP增長速度為7.9%左右，2016～2020年約7.0%左右，到2021～2030年期間，經濟增長速度預期在6.2%左右。

從經濟規?？?，到“十二五”末的2015年，按2008年價格計算，GDP總量達到51.86萬億元，合7.46萬億美元。到2020年，GDP總量增加到72.83萬億元，合10.48萬億美元，到2030年將達到人民幣133.69萬億元，美元19.2萬億的規模(按2008年不變價和2008年匯率水平計算，2007年，美國和日本的GDP分別為13.75和4.38萬億美元)。

表2　　2010～2030的經濟增長及其源泉(%，基準情景)

資料來源：模型計算結果。

從人均GDP發展水平看，2015年我國人均GDP將超過5000美元(5400美元左右)，2020年超過7000美元，2025年接近1萬美元，2030年約為1.23萬美元。

從經濟增長的源泉看，資本積累仍然是主要動力，對GDP增長的貢獻率超過65%。相對于資本來說，勞動力數量增長對經濟發展的貢獻很小。而全要素生產率所占的貢獻逐漸增加，從“十二五”期間的約25.6%增長到2030年的34%左右。

從需求的角度看，隨著國際貿易逐漸趨于平衡和投資率的下降，居民消費比重逐漸上升，成為拉動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動力。2008年，居民消費占GDP比重為35.3%，政府消費所占比重為13.3%，兩項合計總消費率為48.6%，到2015年，居民消費所占比重提高到47.5%，比2008年增長了12.2個百分點，到2020年居民消費比重提高到48.3%，到2030年進一步提高到49.8%。

從三次產業看產業結構處于不斷優化升級態勢。2008年中國一、二、三產業比重為10.7∶47.5∶41.8(經濟普查后數據)，到2015年約為7.8∶47.3∶44.9，2020年為5.7∶47.1∶47.2，第一產業的比重不斷降低而服務業比重持續提高。不過基準情景下，與世界各國的一般經驗相比較，服務業比重仍然較低，2030年的第三產業比重為50.9%，而在人均GDP1萬美元左右，世界各國第三產業比重平均約為63%左右。

伴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就業結構也相應出現很大的變化，第一產業的就業比重在“十一五”期末下降到38.4%左右，到“十二五”期末下降到33.8%，到2030年約降到20.6%左右。與此相對應，城市化水平也在相應提高，不過城市化速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政策支持程度。

最后，在基準情景中，我國的能源消費仍將有顯著增長。能源消費總量將從2007年的26.56億噸增加到2015年的41.25億噸，2020年約在54億噸，到2030年超過80億噸。伴隨著能源消費總量的持續擴大，溫室氣體排放量也將持續增長，排放總量從2007年的66.24億噸增長到2015年的96.20億噸，2020年的123億噸，2030年的182.6億噸。根據基準情景，2005至2020年單位GDP溫室氣體排放從3.07噸/萬元下降到2.01噸/萬元，排放強度下降34.5%。

表3　　2007～2030年的能源消費及溫室氣體排放(基準情景)
　

注：①GDP為2005年價格。

資料來源：模型計算結果。

2.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與基準情景相比，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在增長速度，增長的源泉和產業結構等多方面都有顯著的差別。

在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我國仍然可以維持較高的增長速度，“十二五”期間增長速度約可比基準情景高0.5個百分點，2010～2030年間整體增長速度略高于基準情景。另外也可以發現，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GDP增長的源泉開始發生重要轉變，由過去單純依靠高投資的拉動轉變為投資拉動與技術和效率改進并舉，而且技術改進的貢獻越來越高。

與基準情景相比，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的服務業比重更高，例如到“十二五”末期，第三產業比重達到46.8%，比基準情景高1.9個百分點，到2020年，第三產業比重達到50.8%，比基準情景下高3.6個百分點。

同時制造業內部的產業結構也更加優化，高耗能產業比重下降而低耗能產業比重上升的幅度更大，逐漸從過去主要依賴低成本、低附加值的產業轉變為更多依賴技術不斷創新的高增加值行業。

投資消費進出口的結構也更加均衡。到2015年，居民消費比重達到49.7%，2020年達到51.9%，分別比基準情景高2.2和3.6個百分點，2015年和2020年的投資比重分別比基準情景下低3.4和5.5個百分點，消費對經濟的拉動作用顯著增強。

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不僅保持了較高的增長速度，而且由于實現了產業結構的優化調整和生產效率的提高，因此更有利于能源的節約和污染物的減排。與基準情景相比，“十二五”末期，能源消費總量為35.5億噸標準煤，比基準情景減少了5.7億噸。而到2020和2030年，能源消費總量分別為40.39和51.1億噸，比基準情景分別少13.6和33.1億噸。

表4　　2007～2030年的能源消費及溫室氣體排放(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
　

資料來源：模型計算結果。

總之，由模擬結果可見，如果能真正落實科學發展觀，實現發展發式實質性轉型，則不僅可以保持較快的經濟增長速度，而且經濟發展持續性動力更強，產業結構更加優化，消費投資結構更加協調，經濟發展與資源、環境更加和諧。

3.風險情景。在風險情景下，從“十二五”開始經濟增長速度顯著降低，2011～2015年間平均增長速度比基準情景低0.9個百分點左右，而2016～2020年間平均增長速度每年低1.3個百分點，2020～2030年間平均每年低1.5～1.6個百分點。經濟增長速度降低的原因主要在于全要素生產率和投資率的下降。

三次產業結構的變化也與基準情景有所不同，到2015年，三產結構為9.7∶46.8∶43.5，而基準情景下為7.8∶47.3∶44.9，由此可見，與基準情景相比，風險情景下，農業比重更高而服務業的比重更低。

不僅三次產業結構與基準情景相比有所變化，制造業內部的產業結構調整也更加緩慢。到2015年，高耗能行業占制造業的比重為45.21%，高于基準情景0.92個百分點。到2020年，高耗能行業比重與2015年相當，同樣也高于基準情景。

最后，盡管經濟增長速度較低，但由于能源利用效率較差，風險情景下的能源消費總量增長速度較快。能源強度顯著高于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笆濉蹦┢?，風險情景下的能源強度為0.92噸標準煤/萬元，比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的0.82高了0.1噸標煤/萬元。

三、結論和建議

本文對“十二五”及中長期的國內外環境進行了分析，并通過DRCCGE模型對我國經濟發展情景以及有重要影響的關鍵問題進行了模擬分析，主要有以下結論和建議。

1.中長期內中國經濟仍然有保持較快增長的潛力。盡管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對中國經濟發展造成了重要不利影響，但無論是從供給方面，還是從需要方面來看，促進中國經濟持續較快增長的主要動力依然存在，中長期中國經濟仍然有保持較快增長的潛力。根據模擬結果“十二五”期間預計經濟增長速度可望接近8%左右，2016～2020年在7.0%左右，2020～2030年可望保持在6%左右。

2.中長期內制約經濟增長的因素主要是經濟發展的協調性較差，資源環境壓力不斷加大。按照目前的增長趨勢，經濟發展對能源的需求和對資源環境的壓力將持續增長，居民消費水平提高較慢，推動經濟增長的最主要動力仍然是投資，而勞動力轉移、農民工市民化仍然存在許多障礙，城市化的步伐相對較慢，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仍將有所擴大，經濟增長的協調性較差，面臨的風險較大。

3.進一步深化改革、加快發展方式轉變是實現又好又快發展的關鍵。從長期來看，要抵御各種內外部不利影響和風險因素，很重要的方面在于進一步深化改革，加快發展方式的轉變，建立起能源資源節約高效的新型增長模式，從而降低經濟社會發展對于資源的依賴和對環境的壓力。

首先，要采取多種措施特別是利用稅收等價格調節手段，進一步理順、完善重要資源的價格體系，建立有利于促進循環經濟發展的法律法規和政策支持體系，大力發展循環經濟，促進資源利用效率持續提高。

其次，調整政府支出結構，增加政府對教育、醫療、衛生等公共服務的支出比重，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提高社會保障水平，提高居民生活質量，促進消費投資協調發展。

再次，需要加快農民工市民化步伐，不斷提高城市化質量，適當加快城市化進程，促進經濟持續發展。還需要深化國有企業和壟斷行業改革，調整不合理的分配體系，促進經濟結構調整。

最后，要進一步完善服務業規制改革，加強對服務業的支持，促進服務業加速發展。包括允許民營資本進入金融、鐵路、公路、航空、電信、電力及城市供水等基礎和壟斷行業等行業，進一步降低服務業稅負水平，還要積極承接國際服務業轉移、促進服務業出口等。

國務院發展中心“‘十二五’規劃預研究：我國中長期經濟增長與結構變化趨勢分析”課題組

總負責人：張玉臺

執行負責人：盧中原

“‘十二五’至2030年我國經濟增長前景展望”專題組

專題負責人：李善同

專題組成員：劉云中 許召元 何建武

附表：部分模擬結果

附表1　　基準情景下的經濟規模和人均GDP水平

　　附表3　　2007～2030年間的產業結構(%，基準情景)

　　附表4　　2007～2030年間各細分產業結構變化(占GDP比重%，基準情景)
　　

　　附表5　　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的GDP增長速度(%)

　　附表6　　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的三次產業結構(%)

　
　　附表7　　2007～2030年的支出法GDP的結構(%，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

　　附表8　　發展方式轉變較快情景下的城鄉居民收入情況(單位：元)

　　附表9　　風險情景下的GDP增長速度(%)

作者：國務院發展中心  來源：國研視點